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敦煌与她的守护者

2023-08-17 15:26:08 来源: 编辑:匿名 浏览次数:0
  原标题:【重推】  敦煌与她的守护者  敦煌汉长城遗址 敦煌市委宣传部供图  张 泉  一  2010年中秋节,我们在敦煌的黄昏里,看到云霞的余晖倾覆在三危山上,沿着戈壁沉默地...


  原标题:【重推】

  敦煌与她的守护者

敦煌与她的守护者

  敦煌汉长城遗址 敦煌市委宣传部供图

敦煌与她的守护者


  张 泉

  一

  2010年中秋节,我们在敦煌的黄昏里,看到云霞的余晖倾覆在三危山上,沿着戈壁沉默地流淌。浮云每隔几秒钟就会发生剧烈的变化,超出想象的极限。我们知道,那些在荒漠里守望了半个多世纪的“敦煌人”,也曾无数次见过同样的夕阳。

  1600多年前,乐僔和尚在三危山邂逅了“佛光”。他发愿开凿出一座洞窟,自此,莫高窟经过千年营造,从寸草不生的土地中生长出来。

  70多年前,常书鸿离开巴黎,发愿到敦煌寻找艺术的新路。在这座古老的丝路重镇、被遗忘的西北边城,他决定留下主持敦煌艺术研究所,几代“敦煌人”就此云集,辗转一生。

  莫高窟与她的守望者们,在荒漠中相互召唤并彼此守候。他们的守护延长了莫高窟的生命,而在敦煌,他们也找到自我,找到艺术、文化乃至人生的新路。

  承蒙敦煌研究院的厚爱与大力支持,2010年和2013年,《生活》杂志的同仁们几次前往敦煌、兰州等地,对几代“敦煌人”进行了全面、深入采访。这本书正是四年多追踪历程的结集。这是对“敦煌人”进行的一种近乎全景式的呈现。

  二

  2013年我们重返敦煌,正是隆冬时节。

  清晨落了雪,沿路的白杨树笔直地伸向天空,如同执戟的武士。要到9点多,太阳出来以后,温度才开始从零下15摄氏度一点点攀升。北方的冬天,是纯粹的冬天。但是,半个多世纪以前,在一代代“敦煌人”的记忆里,这里的冬天并不诗意。

  那时,凛冽的寒风会让宕泉河迅速冻结,平时取水,需要凿开厚厚的冰层。清晨起床,鼻子上覆盖着一层霜。用土堆砌的床和桌子,是他们全部的家当。那时的莫高窟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,严酷的现实,促使他们留下来,保护洞窟,临摹壁画,就此度过一生。常书鸿、常沙娜、段文杰、史苇湘、欧阳琳、孙儒僩、李其琼、李云鹤、李贞伯、万庚育、关友惠……半个多世纪以前的抉择,让莫高窟起死回生,而他们各自的命运,也就此悄然改变。

  这片大漠深处的美术馆,冥冥之中形成了惊人的精神磁场。敦煌研究院的几代美术工作者将坦陈他们心中的千年“佛光”——何鄂、邵宏江、赵俊荣、侯黎明、娄婕、陈海涛、陈琦、王学丽、徐铭君……不同的时代造就了不同的人生,虔诚与执着却始终传递,生生不息。

  千年文明断绝存亡之际,几代“敦煌人”为了挽救这片历史遗迹,做出各自的不懈努力,又在敦煌找到一生的归宿。樊锦诗、彭金章、王旭东、苏伯民、赵声良、张先堂、李萍、吴健……他们在保护、研究、考古发掘、国际合作、数字化等领域所做的所有探索,让这片佛国世界,在我们的时代依然熠熠生辉。

  三

  我一直记得,2013年冬天,在敦煌研究院简易的宿舍楼里,讲解员陈瑾突然问了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。

  “认真考虑一下,如果让你们来敦煌工作,你们愿意吗?”

  我们突然集体陷入沉默。虽然我们都热爱莫高窟,虽然在过去的10年里我曾一次次来到敦煌,怀着复杂的情感与敬意,可是,真的要认真地作出一个决定,却难免瞻前顾后,反复权衡——留在敦煌需要付出哪些代价?这是否值得?

  我相信,70多年以来,所有的“敦煌人”也曾面临过相同的困惑,只不过,他们最终都选择的是迈出那一步。那一步,就成为命运的分野。

  陈瑾是敦煌研究院的资深讲解员,2010年《生活》杂志造访敦煌时,每一天都是她带着我们参观洞窟,将那些藏匿在壁画角落的蛛丝马迹逐一指点出来,让我在壁画方寸的空间里,看到一个无比广袤的世界。

  陈瑾比几年前更加安详。她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,丈夫调动工作来到敦煌,一家人蜗居在一室半的小房子里,桌上摆着从野外摘回的枣子。这是敦煌研究院的一个典型的年轻家庭,70多年以来,一代代“敦煌人”在这片荒凉的戈壁沙漠上生活着,日夜守护这片恢宏的文化遗产,直至付出全部的青春。

  其实,当常书鸿、段文杰等“敦煌人”放弃了优裕的生活来到敦煌的时候,当他们决定将临摹(而非创作)确立为工作重心的时候,他们又何尝没有想过,历代画师们的命运或许会在自己身上重演。艺术家对于自我、个性最为看重,他们却在临摹敦煌壁画时将自我、个性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,谦卑地去体会一千年前画师们落笔时的构思与喜忧。

  倘若他们没有来到敦煌,守护着崖壁上的洞窟,这片大漠美术馆或许早已在肆虐的风沙与劫掠中湮没于人世。而对他们每一个人而言,如果当年没有到敦煌,人生又会怎样?或许他们会成为更著名的艺术家?或许他们能少受些苦,过上更平静的生活?但世间并不存在假设。

  在欧阳琳老人家中,见到她14年前用毛笔手抄的诗句文辞,其中有这样的八个字:“欲得净土,当净其心。”用这句话来形容几代“敦煌人”,或许最为恰当。

  我们可以很容易就判断出敦煌的守望者们——从无处不在的壁画、雕塑,从他们脸上真诚而谦恭的表情,从说起“敦煌”这两个字时他们眼中骤然闪烁的光亮。这是敦煌的基因,也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隐秘。感谢他们毕生的守望,也感谢他们分享自己的人生历程——那些在时光威逼下老去的故人,那些在光阴的灰烬里逐一浮现的往事。

  (《敦煌:众人受到召唤》,《生活月刊》著,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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